1、引子
自驾新疆,是多年的梦想。久居东北,边陲伊犁是我的远方;绵延的天山,是最美的诗行。十月,一个适合的假期,达成了心念的愿望。行前,展开导航地图,自东北,经华北,抵西北,迢迢万里,往来弛骋,心里是亢奋的。但,山高水长,老牛破车,横穿北中国,又着实让人忐忑。好在,有惊无险,都过去了。重新坐定,咀嚼西域风情,有了动笔的冲动。就想写写,趁时日不长,趁尚未遗忘。
2、自驾
车辆:现代索纳塔轿车,2006款老爷车,市值1.5万元,手挡,92#汽油,全合成机油,2.0排量。辅助工具:中国旅游地图,手机百度导航。线路:G15沈海高速-G16丹锡高速-G1京哈高速-G7京新高速-G30连霍高速。鞍山-锦州-北京-张家口-呼和浩特-额济纳-哈密-吐鲁番-乌鲁木齐-奎屯-克拉玛依-阿勒泰-布尔津-克拉玛依-奎屯-赛里木湖-伊宁-那拉提-罗布人村寨-库尔勒-吐鲁番-天山天池-木垒-哈密-额济纳-沿来路返回。途径辽宁、河北、北京、内蒙古、甘肃、新疆。总行程:14天,11000公里。最远目的地:伊宁,距鞍山4100公里。油耗:4500元。实际通过费:1500元。国庆高速免单约3000元。
3、G7
京新高速G7,肯定是路桥史上的奇迹。这条通疆天路,全长2500多公里,双向四车道,限速120,七座以上客车禁行。自北京,至临河,与京藏高速同行,之后,便穿越沙漠,深入戈壁,一路向西。中国版图的干湿地带,沿路次第清晰展开。传说中的临白段,930公里,黄沙处处,满目荒丘,数百公里竟是无人区。这里寸草难生,这里经年少雨,这里景观壮丽,这里是人类的禁地。四望无垠的荒野,似也并无一用,至少,可以发射回收航天器,也能撑起庞大的国土面积。一路荒凉,抵达哈密,重见人世繁华,心中恍若隔世。
4、额济纳胡杨
十月仲秋,途经额济纳,赏金色胡杨林,是西行入疆的完美序曲。植根荒漠,却冠盖犹云,枝干如铁,一眼望见胡杨,就为抗风御沙的顽强生命所折服。是杨树,是不凡的西域杨树,叶小,皮坚,屈曲,虬结,长天流云下,像一簇簇燃烧的火。万千人慕名而来,不惟贪赏壮美的秋色,更是对千年不朽的生命的膜拜。
5、火焰山
吐鲁番吸引我的,先是火焰山,然后,才是满沟满谷的甜蜜的葡萄。驻立山前,未免失望。这只是一道干燥的土山,万沟千壑,如熊熊的火,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。已是十月,那烈日当空,焰云燎绕的盛景,只能由自己去想象了。'此乃日落之处,有八百里火焰,即便铜头铁骨,也将化为汁水'。火焰山给了吴承恩灵感,吴承恩以传世名著,成就了火焰山。
6、葡萄沟
自火焰山前行三十几公里,抵葡萄沟。高崖对峙,淙淙溪流。葡萄沟不只有葡萄。作为景区,兼收并蓄。不仅被誉为人民音乐家的王洛宾音乐艺术馆坐落在这里,甚至,还隐藏着倒骑毛驴,乐观幽默的阿凡提故居。吐鲁番人顽固地认为,传说中的智者阿凡提,就出生在这道葡萄沟里。至于扯住王洛宾,确有生拉硬拽的嫌疑。艺术馆里环顾一周,重温歌者的喜乐哀愁。歌王已逝,其脍炙人口的民歌作品,经由沙哑的刀郎,仍传唱不休。
7、阿勒泰
我去阿勒泰,有两个原因。一是因为这里每年总会降下中国的第一场雪,阿勒泰因此成为最西北的地标性城市。再有,是因为李娟,一个小鼻小眼的写作者。中国文学存在一个有意思的现象,就是苦寒的北地边城,往往会产出女性作家。先有漠河迟子建,后有阿勒泰李娟。当然,前者的名头更加响亮。一路经风历雪,夜进夜出,阿勒泰于我,只留下一片温暖的灯光。出阿勒泰,过布尔津,奔喀纳斯。无奈遇雪封山,只能悻悻而返。
8、世界魔鬼城
这块土地,南距克拉玛依一百公里,有个动听的名字,叫做雅丹。地貌奇特。流连其间,峰回路转。像城堡,像佛塔,像宫殿。像船头,像蘑菇,像人脸。亿万年,雨来过,风吹过,反复打磨,精雕细琢。时在午后,晴空一碧,白云朵朵,一切都是亮晃晃的。看不见一点儿幽暗,长风掠过,也闻不到一声鬼哭。岁月荏苒。风水是不懈的作者,这座梦幻城池,永是未完的杰作。
9、赛里木湖
在湿润的季风难以抵达的内陆深处,蓦然撞见这样一池盛大的湖水,是任谁都会感到意外的。赛里木湖的美,只能用圣洁来形容。幽蓝的湖水,银色的雪山,洁白的飞云。造化是巧妙的画师,不仅懂得协调的布局,更能调出完美的色彩。湖水异常清澈,如肌肤透明的处子,冷傲而不可近。但,我还是走向湖边,俯身亲吻,淡而冷冽。起身,心思飘向八月。泛黄的草场重又凝碧,其上点缀五彩的马群,过于沉静的赛里木湖,定会平添别样的生气。
10、那拉提草原
秋游夏景,那拉提草原仍不会让人失望。雪山皑皑,松林如墨,草甸起伏,牛羊散落。去过多处草原,眼下的山地牧场却是头一次见。沿曲曲弯弯的山路盘旋,海拔不停上升,植被不断变换。山有多高,草场就有多高。不必风吹草低,一样可见牛羊。有人说,那拉提草原风光,最接近瑞士的景色,我是相信的。虽未去过瑞士,但我想,无论东方西方,壮丽的河山之美,总会在某一处契合。
11、罗布人村寨
库尔勒南行八十几公里,道路七拐八拐,越拐越窄,至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,抵达罗布人村寨。极目四望,惟见黄沙漫漫,胡杨点点。二十几户人家,近乎原始的村落。没有土地,没有牧场,只有平静的塔里木河,环绕沙丘,浑浊地流过。寨里寨外,往来徘徊。我不明白,罗布人世代繁衍,到底依靠的是什么?已是十月,雪水枯竭,不知塔里木河还能流多久。沙漠河流的运命,总让人隐隐地担忧。
12、天山天池
天山横贯新疆,可谓新疆的脊梁。多数人的天山印象,来自《天山景物记》,而非亲历。碧野笔下的雪峰、松林、溪流和牧场,引人遐想,令人想往。驱车盘山环行二十几公里,天山的垂直自然景观带,如一幅幅丹青水墨,在窗外渐次展开。及登顶,云杉环绕,云气笼罩,雪山辉映下的一池碧水,耀眼夺目,叫人目瞪口呆。赏天山天池需要些运气。初到山下,遇雨作罢。隔数日,喜逢朗朗晴空。天池与我,也算是有缘的。
13、雪山
从那拉提,到库尔勒,行218国道。直到望见雪山横亘,也不知道,下一刻会遭遇什么。四十公里的吃力爬行,一百公里的雪原穿越,五十公里的连续跌落。朦胧的落日,连绵的货车,刺目的灯光,胆战的冰雪。惊魂甫定,才摸清雪山庞大的轮廓。山脉太长了,不能绕行;山体太大了,无法钻过。蛇行翻跃,是人类最无奈的选择。并不知道这座伟大雪山的准确名字。因属博罗克努山脉,地处巩乃斯段,便称之为巩乃斯雪山。
14、秋实
我到新疆的时候,吐鲁番的葡萄已釆摘完毕,挂进晾房,空留一架架黄绿的叶子。和田和若羌的枣子也已风干,大大小小,堆成一座座暗红的小山。库尔勒香梨正当季,皮儿薄,甜脆,咬下去,满口汁水。棉田无际,摘一半,剩一半,茸茸的棉桃,看着心暖。新疆的秋季,干燥无雨。公路,田野是最好的晒场,其上,铺满了辣椒、瓜子和玉米。我喜欢秋天,尤爱秋天殷殷的果实。蹲在地头,佯装拍照,见四下无人,袖了两棒玉米,揣了几把辣椒。
15、伊宁
此去新疆,伊宁是最远的城市。地处西疆边缘,距鞍4100公里,几达连霍高速终点。是伊犁州首府,伊犁河傍城而过,城不大,极具民族特色。城中人,男男女女,大都深眼高鼻,听不懂的哈萨克语,让人恍惚,仿佛置身域外国度。本是西域胡人,却和善尔雅,相形之下,迢迢东土而来,心浮气躁,连偷带摸的我,更像一个野蛮人。与蛋糕店老板闲聊,他说,和隔壁哈萨克斯坦人同族,也是同一语系。我问,哪里才是故乡?他笑笑,祖祖辈辈在伊犁。
16、大盘鸡
新疆多牧区,牛羊是天然的食材,但,和鸡也过不去。印象中,红柳肉串止步山陕,大盘鸡则流传更远。整只芦花鸡,快刀斫块儿,与土豆、辣椒、葱段、蒜瓣儿胡乱炖成一盘,拌入宽宽的皮带面,既饱人,又解馋。至于红柳条穿大块肉,烈火烤炙,较之精烹细煮的东南菜系,走的更是豪放的路子。奇怪的是,新疆多川菜,遍地川菜馆。猜想,除同样喜辣,再有,大概是川人入疆较多的缘故吧。
17、安检
可以说,游新疆,没有身份证,寸步难行。安检无处不在。商场、酒店、宾馆、服务区、加油站。出城入市,路口要塞,无一幸免。登记、刷卡、刷脸。一日之内,无数次落下全部车窗,后备箱也掀起五七八遍。每一个向往新疆的人,无不担心新疆的安全。事实是,警灯闪烁,盔光明灭,新疆比任何一地都让人心安。新疆,富饶美丽,惹人觊觎。但,阴山背后的鼠窃狗偷,终抵不过庞大的国家机器。
18、后记
新疆的三山两盆,享六分之一中国,地面太大了!匆匆数日,浮光掠影,疲于奔波,却不出北疆地界。口笨笔拙,十几个段落,几千个文字,于新疆之博大,之壮丽,十不及一。心神甫定,广袤的南疆又吸引着我。喀什、和田、帕米尔高原、塔克拉玛干沙漠。没去新疆,新疆是谜。去了新疆,新疆仍是个谜。再找机会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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